16世纪的贸易航线：墨中“结缘之路”
作者：张 烁/译 阅读人数93
是的，你没看错：中国对于拉丁美洲来说并不陌生，一条可追溯至16世纪的海上商路已经把大明子民和瓷器带到了墨西哥。
历史悠久的贸易航线
那是1635年，墨西哥城的理发师受到鼓动，群起抗议。他们认为来自中国的同行们用不正当竞争的方式威胁到了他们的生计。于是，他们要求市政府出面干预。市政委员会接受了这项提议，规定市内只能有12家中国理发店，且只能在城市外围经营。然而，这一规定并未奏效：30年后，100多家中国理发店在墨西哥城内做起了生意。
通常，人们将“中国人来到拉丁美洲”描述为 一种近期才出现的现象。其实，早在17世纪，墨西哥城就有了唐人街。这要归功于马尼拉大帆船，或称“中国船”。在两个世纪的时间里，从人们使用的货币到他们买回家的瓷器，菲律宾马尼拉与墨西哥阿卡普尔科之间的跨太平洋贸易航线对美洲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多年来，水手们顺着向西的海风与洋流，以这两个有利条件为指引，一路从美洲西行至亚洲。然而，直到1565年，身为修士兼航海家的安德烈斯·德·乌达内塔在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点名要求下前往菲律宾，并加入了由米格尔·洛佩斯·德·莱加斯皮率领的远征队伍，才实现了首次回到“新西班牙”。人们对这趟返航之旅的意义一清二楚。一封信中曾这样写道：“那群墨西哥人为自己的重大发现而傲得不可一世，如同确信自己即将成为世界中心。”
可以说，那群墨西哥人傲得有理有据。一部分亚洲货品经由墨西哥抵达欧洲，另一部分则卖给了“新大陆”的热情买主。如此一来，在世界首个真正意义上的全球贸易网中，中国与西属美洲之间的商路成为了关键一环。
1628年的墨西哥城全景图西班牙为管理北美洲和菲律宾设立了殖民地总督辖地“新西班牙”，首府位于墨西哥城。
影响深远的贸易往来
事实确实如此。以中国人和菲律宾人为主，成千上万的亚洲人开始在当时被称为“新西班牙”的地方定居。这批早期亚洲移民所从事的职业包括理发师、小贩、竖琴演奏者、舞蹈演员、抄写员、裁缝、补鞋匠、银匠以及马车夫。他们中的许多人在马约尔广场的亚洲市场巴里安做起了买卖。当时的诗人贝尔纳多·德·巴尔布埃纳曾这样描述墨西哥城：“举世无双的地方。精品货物在这座城市里随处可见，而且销路好、价格低。”在巴尔布埃纳列出的珍宝名单中，可见到东南亚香料、象牙、钻石、中国瓷器、印度布料、暹罗乌木以及印度和斯里兰卡的红宝石和绿宝石。
同中国开展的贸易深深地影响了当地人的审美，而受到这种影响的不只有买得起中国丝绸、漆器家具、象牙雕刻或其他奢侈品的少数富裕家庭。来自亚洲的成品，比如服装、床上用品和小毛毯，是当时城市人想要拥有、乡下人渴望入手的大众消费品。举世闻名且至今仍广受欢迎的马尼拉大披肩，虽是西班牙风尚的重要代表，却有着广东血统——它的名字恰好反映了它的航行轨迹。
中国制造商还专门为美洲市场研发新产品，这似乎是“原始设计制造商”的雏形。中国景德镇的制造商将美洲本土由椰子壳或葫芦制成的热巧克力杯以及与之配套的银制杯托重新设计成瓷器，销往美洲和欧洲市场。与此同时，墨西哥普埃布拉的陶瓷工业则效仿起中国青花瓷的用色和形制。
油画《马尼拉披肩》作者亨利·马蒂斯
16世纪，西班牙人在墨西哥发现了丰富的银矿。500多年后，白银产量居世界首位的墨西哥，被誉为“白银之国”。
货币形式的贸易遗产
对中国来说，这类贸易之所以至关重要，关键在于付款形式——白银，且只有白银。自15世纪起，白银就一直是中国货币供给的基础，然而中国本土却少见银矿。产自西属美洲银矿的白银对中国经济是如此重要，以至于这条跨太平洋贸易航线还有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白银之路”。由此可知，将中国融入世界经济的并非丝绸，而是白银。
早前曾有人提到，中国人认为白银的价值远高于黄金。根据商人佩德罗·德·巴埃萨于1609年所作的估算，我们今日所说的套汇在当时的利润为75%～80%。于是，随着白银的流入，黄金流出中国。
西班牙钱币因标准化的纯度和重量而当之无愧地享有良好声誉。1732年，墨西哥铸币厂用机器压制出边缘呈锯齿状的钱币。有别于易仿制的手工打铸币，这样的设计融入了更精巧的防伪措施。
1733年的新西班牙钱币
于是，第一种全球性货币诞生了：没有哪种货币能像西班牙比索那样满足亚洲以及其他地区的需求。可以说，西班牙钱币足以为世人广泛接受。美元就是直接衍生自比索的货币，在19世纪前，美国的法定货币一直是比索。
墨西哥独立战争期间，随着竞争加剧，马尼拉大帆船的盈利锐减、风光渐去，最终于1815年结束了航程。然而，其遗产以货币的形式保留了下来。墨西哥独立后所用的鹰洋，由当地开采的白银铸成，和殖民地时期的里亚尔以及比索一样，构成了中国钱币的基础。无论是中文的“元”，还是日语的“円”，都意为“圆”，也都源自它们所依据的西方原货币。比索因其纯度和重要的国际地位而久负盛名，中国因此常以“墨西哥银元”来标价。虽然此前也有不少的竞争者，比如美国的贸易银元和最初的香港银元，但它们都在19世纪下半叶败下阵来。
尽管马尼拉大帆船早已尘封于历史高阁，但如今，转世后的白银之路也已显现：鉴于中国力求与拉丁美洲建立联系，这条商路将愈发能够唤起双方几个世纪以来共同拥有的历史记忆。无论是叫白银之路、马尼拉大帆船、中国船还是海上丝绸之路，这条商路都将保持其原本的面貌——先于美国对所在区域产生影响，同时避免了美国的影响。
原文作者：彼得·戈登、胡安·何塞·莫拉莱斯
[译自美国《美洲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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