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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第03期

祖上阔过的印度火车

作者:特约专栏作家/想落      阅读人数152
 

 

       英国曾统治印度200多年,作恶多端,如果非要找点东西开脱的话,“先进的印度铁路系统”一定名列其中。
 
      “先进的铁路系统”,不是反话。
 
       在加尔各答的甘地路上,我拦了一辆黄色出租车,直奔豪拉火车站。
 
       出租车是被称为“印度国车”的大使牌轿车,从外型到内饰都像极了英式“老爷车”,因为它的原型来自英国牛津轿车,并且几十年保持不变。
 
       甘地路是加尔各答古城区的核心街道之一,英式楼房在街道两侧整齐排开,这些布满沧桑的房子承载了这座印度百年古都的历史。如果没有上空乱如蛛网的电线和街上头顶重物穿行的印度人,一定会给你置身于英国某条古街的错觉。
 
       甘地路西端连接加尔各答的地标性建筑——豪拉大桥。穿过大桥便是豪拉火车站。豪拉火车站是座饱含英伦风韵的“古董车站”,方整的墙体上布满拱形门窗,钟楼尖峭而高耸。车站始建于1854年,是英国殖民者在印度修建的第二座火车站(第一座是孟买火车站)。当初只为运煤而建的车站,如今已经发展成了印度东部的交通枢纽。一个普通的星期三,乘客都多得堪比国内的春运。
 
       除了密密麻麻的乘客,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车站大厅里各式各样的乞丐。有的横躺在过道旁边等待施舍,有的穿梭在大厅里寻找乞讨对象。车站里各种执勤人员多得像印度的人口密度一样让人惊叹,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一项工作职责是驱赶乞丐。
 
       加尔各答是个“贵族气”十足又容得下“丑陋”的城市。气派的英式建筑墙外摊档密集,绿树成荫的公园里有成排的贫民窝棚。
 
       印度缺少足够的自由资本和中产阶级来制衡权贵集团。摊贩和贫民能看到的只有三五块钱的手抓饭,对他们来说,英式建筑里“贵族”老爷们的财富,如同湿婆一样神秘得让人跪拜在地。印度权贵集团通过金融控制和市场垄断,聚敛了大量财富,使印度成为贫富差距最大的国家之一。
 
       我穿过人员密集的候车大厅来到售票处,售票窗口都是用结实的钢材焊接成的密格网窗。只有几个窗口在售票,而且排队的人也不多,和大厅里拥挤的候车人群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大概得益于印度成熟的网购系统。
 
       说到印度火车,很多国人会先想到车顶爬满乘客的“开挂火车”,其实那只是几条特定的“古董线路”逢节时才会出现的场景,换言之,那更像是一种节日狂欢。事实上,1997年以前,印度的火车要比中国先进得多。1997年,中国的火车平均时速不到50公里,最高时速只有120公里,而印度在80年代的干线铁路最高时速就已经能到140公里,90年代时更是达到了160公里。
 


平日不断的客流
 
       1997年是中印铁路差距逆转之年,这一年中国铁路里程总数超过印度,取代了印度亚洲第一大铁路网的地位;也是在这一年,中国火车提速的同时引进了高铁技术。20多年发展下来,中印铁路已经拉开了巨大的差距。这一差距的背后,正体现了两国的综合国力。
 
       上世纪90年代,是中印两国国力的分水岭。1990年,印度G DP总量与中国相当,但人均GDP是中国的1.3倍。随后印度陷入了债务危机,经济持续衰退长达5年;而中国在经历了短暂徘徊后,于1993年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自此开启了经济腾飞模式。随后的20多年里,印度除了人口增长速度外,其他方面都被中国远远甩在了后面。
 
       尽管如此,印度网络售票技术仍然走在了中国前面。印度票务系统于1995年上线,2001年开放网络购票,比我国的12306早了10年。除了网络售票系统,印度一些售票制度的设计也走在了中国前面,比如我们2019年上线的候补售票,在印度已经先于网络售票实施很多年了,并很大程度上杜绝了中国式“黄牛党”。
 
       有时,印度说自己某些东西要比中国先进,不完全是个笑话。
 
       排我前面的只有两三个中老年人。售票员看我是个外国游客,招手示意我从旁边的铁门进入办公室。工作人员十分友善也非常有趣,问我是哪国人,打算到哪里去,然后向我详细介绍了座位等级。因为是夜间长途列车,所以只设有卧铺,没有坐位。列车分为空调和普通车厢,铺位分上中下三层。工作人员问我想要哪种车票,待我说明了需求,他才告诉我外国人不能在车站里买票,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印度的大城市和旅游城市都设有专门面向外国人的售票厅,加尔各答的外国人售票厅就设在与火车站一江之隔的外国游客服务中心。
 
       我买了20:25开往中部城市格雅的车票,按照车站工作人员的指引,我在站台等到20:40才来了一趟火车,一问竟然还不是去格雅的。跑到办公室去问才知道我乘坐的火车还在途中,得再等两个小时。
 
       整个候车大厅只有一块显示列车信息的液晶屏幕,尺寸不大,在旁边循环播放广告的大屏衬托下,显得有些可怜,若不是工作人员提醒,我都没发现它。
 
       23:00,我乘坐的火车总算悠悠地开来了,半个小时后才驶出了昏黄灯光下的站台。
 
       我买的是普通车厢的下铺,恰好中铺是个退休老人,我就把下铺让给了他。中铺其实就是一块包了软棉的活动铁板,放下可当成底层的靠背,往上翻平即是卧铺床板。在经过了三层分割的空间里,儿童也很难坐直。包裹床板软棉的皮革有些陈旧,在昏暗的车厢灯光下,污渍感显得尤为强烈。如果是高级些的空调卧铺,会提供枕头和“一客一换”的床单。
 
       在印度第二次乘坐火车,我体验的就是空调卧铺。当时我是从圣城瓦拉纳西前往泰姬陵的所在地阿格拉,这一次乘坐火车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仍然是火车站的服务。本来打算体验一下印度网络购票的便利,但网上车票早已售完。如果是印度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选择,改期或是购买候补票等待有人退票的递补机会。而作为外国游客,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直接到外国人售票厅购买配额车票。
 
       印度铁路公司非常注重发展“火车旅游业”,对外国游客实行配额制度,每趟火车都会预留数量不等的配额车票,直到开车前三至四小时还没被外国游客购买的票,才会进入递补。
 


老旧的列车车厢
 
       在网上查了一下攻略,瓦拉纳西的外国游客售票厅就在火车站里。
 
       我在酒店门口叫了一辆嘟嘟车(有篷三轮摩托车)前往火车站,正赶上了火车站周边在修路。在“混乱无序”的印度城市中碰上修路,即便您生活在拥堵的国内一线城市也无法想象出那种景象。于是,嘟嘟车把我丢在了几百米外的街道上。
 
       徒步穿过两条垃圾遍地、尿骚味强劲的街道,终于看到火车站了。候车楼完全是印度风格,在方整的大楼上三个印度教风格的尖塔和居中的法轮十分醒目。
 
       离开了炙热的骄阳,候车大厅里也是十分闷热,似乎还多了一点浑浊的气味。我摘下遮阳帽用来当扇子,像玩“踩地雷游戏”一样,小心翼翼地穿过了横斜坐卧着的人群。一个穿着制服的大肚男子将我引到大厅一侧,指着一道嵌着玻璃的木门示意我去里面买票。
 
       推开自动闭合的木门,一股清新的冷气扑面而来。房内大理石地板油光锃亮,几排棕色皮革沙发沿着贴有木纹壁纸的墙壁排开,墙上还有几个挂壁风扇来回转动,发出唰唰的响声。
 
       进门左侧即是购票柜台。柜台没有大厅那种结实的密格网窗,而是可以与售票员平视的开放式柜台。屋里只有两三个西方面孔的外国人在等待,我很快就买好了车票。
 
       距发车还有近三个小时,于是我就坐在房间里享受冷气。有点过冷了,我试图关掉身边的一个风扇,但没有成功。房间内配有带自动感应冲洗的洗手间和电源插座,我可以舒服地边玩着手机,边享受冷气直到发车了。
 
       几个小时过去,进出购票的乘客不超过20人,更多的时候只有我和一个白人小伙儿在空旷的屋子里分享冷气,这和门外人挤人
的闷热大厅反差实在强烈。
 
       我把衣服紧了紧,真冷,空气里似乎透着一丝悲凉。

特约专栏作家/想落天外 
 
图片摄影/沐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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